《陆堇沈颜》 陆堇沈颜第19章 免费试读
陈太医怕再有什么差池，这几日一直在抓紧时间采买药材，打算等沈颜休养好之后便即刻回长安。
过了半月，沈颜总算好了些。
临行前，知府请了整个江南最著名的戏班唱戏，给公主送行。
戏台隔水而建，场景竟都是实景。
沈颜大开眼界，望着戏牌上的字——墙头马上。
她知道这个故事。
有情人被强行分开，最终历经险阻幸福在一起的故事。
望着粉墨登场的伶人，她一时恍惚。
锣鼓齐鸣，台上的演员或是哭，或是笑，她的心也随着或悲或喜。
最后故事里的裴少俊和李千金夫妻团圆，皆大欢喜。
好的结局总要有人成全。
终究是自己耽误了他们。
沈颜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陆堇，垂下眼眸，轻声说了一个“赏”字。
欣儿领命而去。
“公主，天寒露重，先回去吧。”陆堇替她拿起披风。
“这出戏很好。”沈颜轻轻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驸马认为呢？”
陆堇一愣。
这是沈颜第一次叫他驸马。
称呼规矩无法挑剔。
却让他心口一紧，莫名烦躁。
“公主说好便是好。”他冷下脸有些僵硬的回。
沈颜深深望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但还没走两步，莫空桑不知从哪走出来，众目睽睽向沈颜跪了下来。
只见她满脸歉疚：“公主，上次我没站稳连累到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日快担心死我了……”
沈颜心中叹息一声，只觉一阵疲累。
同样的手段不嫌老旧，只要管用就行。
只是莫空桑不嫌麻烦，她却有些腻味了。
“我真的特别羡慕你，您是公主，又有一个才华横溢的驸马，不像我……我能跟你一样该有多好……”莫空桑越说越可怜。
沈颜淡淡打断她：“莫姑娘，你不必像我，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挺好的……”
莫空桑一愣，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沈颜，又看看陆堇，眼睛里很快便聚满了泪水。
陆堇皱着眉站了起来。
他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欣儿这时走回来，看到莫空桑又出现在沈颜面前，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给我让开！公主要回去休息了。”
莫空桑慌乱看了看陆堇，随即跪了下来，不住的朝沈颜磕头：“是我的错，我不该拦着公主的路，我罪该万死……”
沈颜这次没有让她起来。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她似乎就像刚刚那戏曲中跋扈无比的配角。
陆堇终究还是上前将莫空桑扶了起来。
“师妹没有见过世面，冲撞了公主，有什么罪责我来替她受……”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敲在沈颜的心里。
他要替莫空桑受罚？
他是她的丈夫，现在却求着自己要替另一个女人受罚……
沈颜紧紧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给看穿一般。
心口被攥紧了似的，又疼了起来。
沈颜闭了闭眼，脸上没有一分表情：“陆堇，我们和离吧。”
第十章 下诏书
这样陆堇便可以追求他想要的一切。
而沈颜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执念，无愧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陆堇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沈颜。
“你在说什么？”
沈颜的心在那一瞬间却感到无比放松。
原来这句话并不难说出口……
“我会告诉父皇，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不会牵累于你。”
沈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无非是害怕家族受牵连。
当初沈颜以为陆堇不愿意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公主。
娶了公主便意味着十年苦读、满腔抱负都要尽数放弃。
现在看来好像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切的源头皆因他心中有人，一个人若是心中有人，那便绝对接受不了另一个人。
既然他心中有人，那么自己自然不能阻碍他们。
沈颜回到房间，坐在窗口往外瞧。
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欣儿看了一眼沈颜，却什么都没问，继续帮她整理将随身衣物。
她知道沈颜心里的苦，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什么话都帮不上。
在皇宫生活里十几年，她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绝对不能问。
要带走的东西还是来时候那些。
一趟江南下来，什么都没有增加，只有她的病加重了。
在回长安路上的这几日，陈太医说沈颜身体状况不稳定，所以养跟她同乘一辆马车。
她本来就不想看见陆堇，这下也省的找借口搪塞。
公主府。
一路的颠簸让沈颜感到一阵难受，下车便往房间走去。
“你为何这段时间对我避而不见？”陆堇拦在了她的前面。
“不想见而已，明日我便会去宫里给父皇说和离。”沈颜生怕再给他多说一句话便会舍不得这样做，转身便要走。
“为什么？会什么突然说和离？要我娶你的人是你，现在要和离的也是你，沈颜，我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沈颜脚步一顿。
她不知道陆堇究竟是什么意思，对这段婚姻一直不满意的人明明一直都是他。
她转过身来，苦笑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只要跟我和离了，你便可以重回仕途，你的抱负都可以完全得到施展，也可以……”她说着有些哽咽，“也可以跟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
陆堇一时愣住，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没等他反应过来，沈颜便走回了房间。
这次是该放手了。
倘若她现在身体康健，还可以自私一下勉强争一争。
如今自己残庚几许，也就不拖累他了吧……
第二天一早，沈颜便去了宫里。
起先皇帝不允，但是拗不过她坚持，不得不妥协。
“我想知道理由。”皇帝紧紧盯着她，威严中却掩饰不住担忧，“我想听实话。”
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小公主，断不会让任何人给欺负了。
沈颜叹了口气：“我这个身体，便不要耽误别人了……”
皇帝轻轻抚着她的头，还是颁发了圣旨。
她的要求他想要都会满足，这次也不例外。
很快，陆堇便被接到诏令赶往皇宫。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急过，顺带着脚步也变得很急。
接到圣旨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抽掉灵魂一般愣在原地。
突然，一个太监满脸慌乱地跑出来：“皇上，不好了，公主吐血昏倒了……”
第十一章 自责
“什么？”皇帝急忙冲向内殿。
陆堇心跳一空，来不及思考也跟了进去。
他在心里不停地祈祷沈颜可以没事。
他不信神佛，但是现在却将诸神都祈求了一遍。
走到门口，宫女将他给拦下：“徐大人，外臣不得入内宫。”
他一愣，身体一下没了支撑，扶着门才勉强才能站的住。
是啊，现在他跟公主已经和离。
自然是外臣了……
明明终于解脱了，为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父亲是当朝宰相，自先帝时便伴君左右，为陈国立功无数。
他自小便耳濡目染，立志报效国家，成就一番事业。
他为此也不断努力，饱读诗书十余载。
最终亦不负所期，高中状元。
但也正是这份荣耀即将让他大展身手之时，与公主的一纸赐婚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期待。
说不甘，那是肯定的。
但是他不能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忠君爱国。
皇上既然让他娶，那他自然会娶。
虽然他并不讨厌沈颜，但是总会时不时想起以往的那份远大抱负。
自然对她的态度不会特别亲密和善。
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离。
两人自小便相识，那时沈颜很调皮，总是会在他们上课时跑到学堂里。
皇上和太子对他异常宠爱，很多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有打扰到旁人，夫子也不会管她。
所以，在陆堇专心读书时，总会被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吸引了注意。
那时的他还总是在心里埋怨，她打扰了自己学习。
当时沈颜并不认识他，跟他也并不亲密。
好像是那次替她接受惩罚之后，他的身后便多了一个小尾巴。
他也总是在她犯了错误之后，不自觉的替他承担。
大概是一年之后，他换了学堂，去了莫先生家。
沈颜的身子不好，不能出宫，所以二人自此以后便见面甚少。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便会冒出一个头，调皮地看着他们。
不过他知道公主身份尊贵，两人的差距永远无法消弭。
后来，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读书上。
在书中体会了诸位先贤们的思想，也想向他们一样又一番作为。
当他中被封为驸马时，他其实有一瞬间是高兴的。
但是空有抱负无从施展，却让他越来越焦虑。
眼看着同窗们或大或小都有了成就，而自己却还是闲散度日，他越发感到胸中苦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心中有一种不不祥的预感。
顾不得体面，他拉住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太医。
“刘太医，公主怎么样？”
陈太医摇摇头：“情况很危急，公主心中有郁结，加上她本来就有心疾，我们只能尽力吊住她的这口气……”
说完，不等他再问便跑了出去。
陆堇进不去，只能在门口站着。
他一直以为沈颜只是身体不好，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
他的双手紧攥着，心中一团乱。
这时李知儒心急如焚地从外面跑了出来。
他刚从西北赈灾回来，到了宫门便看到进进出出的太医，顿时飞奔了进来。
他眼中瞥见了陆堇手中的圣旨，意识到大事不妙。
陆堇作为驸马，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专程颁个圣旨，除非是……
李知儒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打开之后，“和离”二字映入眼帘。
他一把抓住了陆堇的衣襟，眼中难掩怒气：“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第十二章 谏议大臣
陆堇没有说话，毕竟沈颜这个模样他确实脱不了干系。
“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李知儒说完便跑了进去。
陆堇仿佛少了灵魂一般，呆在原地。
他的心被揪在了一起，只是在心里默默乞求。
“醒了，公主醒了……”
里面传来欣儿的一句话，这才使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公主府的。
刚到门口，莫空桑便哭的梨花带雨地向他走来。
陆堇向来对他这个老恩师的女儿没什么脾气，加上老先生已故，所以他面对莫空桑也多了几分包容。
但是，这次他却觉得此时的莫空桑异常的聒噪。
他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莫空桑见状，哭的更厉害了：“师兄，他们说我是外人，不能待在公主府……空桑自知身份卑微，承蒙师兄和公主不嫌弃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们怎么能这样……”
陆堇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外人……”
她没有想到陆堇会这样说，神情一怔。
随后，又看了看他的表情，说道：“都怪我，是不是又让公主误会了，我现在便去给她解释……”
说着她便要往里进，陆堇一把将她给拉住了：“我跟她已经和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诏书一下，天下尽知。
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当天沈颜提和离之时，她也在场。
“你的亲人我已经又去托人帮你找，之前的确有人在江南看到了他们的踪迹，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那里却又不见了。”陆堇看着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
莫空桑袖子中的手微微攥紧，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师兄。”
“恩师所托，陆堇自当竭力而为。”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紧紧闭着的大门，转身离去。
莫空桑也紧紧跟了上去。
丞相府。
门房在门口来回踱步。
看到陆堇后连忙迎了上来：“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让人给莫姑娘安排个客房。”
陆堇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
他知道父亲要找自己是为了何事。
虽说陈国民风相对比较开放，但是古往今来也没有公主和离的先例。
“爹。”他刚进去便看到了徐丞相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
徐丞相将头转过来，眼神不怒自威：“跪下！”
陆堇一下跪在地上：“孩儿不孝，还请爹爹责罚。”
徐丞相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明日便去宫里向皇上和公主认罪，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寰的余地。”
陆堇知道，君如戏言，既然已经颁布了圣旨，自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更何况，现在长安中的百姓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皇上绝对不可能再收回成命。
就像上次赐婚，等他接到圣旨之时，已经人尽皆知。
看他纹丝不动，徐丞相有些着急：“孩子，爹自然知道你心中的抱负，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只能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陆堇叹了口气：“这个孩儿知道，但是和离是公主提出的，皇上又颁布了圣旨，已经没办法改变。”
徐丞相将他手中的圣旨接过来，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特允公主驸马和离，封陆堇为谏议大臣。
没有降罪，竟然还授了官？
第十三章 上朝
陆堇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没想到莫空桑竟然在门口等着。
“师兄。”见陆堇走来，莫空桑连忙迎了上去。
陆堇点了点头，便要转身进去。
“师兄，听府里的人说你现在是谏议大臣了，那可是正一品官员，你真厉害……”莫空桑跟在他身后说道，“恭喜你呀。”
陆堇转过身来，努力挤出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多谢。”
“其实凭借师兄的才华，若不是当初被封为驸马，肯定早就做出了一番作为，空桑相信师兄一定会留名青史……”
陆堇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苦笑着。
青史留名？作为陈国第一个和公主和离的驸马吗？
“师兄，这下你总算可以施展抱负了，之前爹爹老是跟我说他所教授是学生中属你最有治国之才，只是被选为驸马，有些可惜了……”
“够了！”陆堇的眉头紧皱，说话的声音也随着高了几分。
莫空桑被他给吓住了，眼眶中瞬间便填满了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师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空桑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
陆堇轻叹了口气，尽量压制住胸中的怒火：“我想自己安静一下，你可以先回去吗？”
陆堇不等她回答，快步走进房间。
他心中苍凉，反问自己，是啊，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他站在书桌前，铺上一张宣纸。
这一年他习惯了，只要是感觉心烦的时候总会在书房里写上一片文章或诗篇来释放。
他知道沈颜对这场婚姻也满是无奈，所以尽量将这份烦躁置于笔尖。
但是好像还是伤害到了她……
低头的瞬间，陆堇看到了怀中的笔盒。
这是在去江南的路上沈颜所赠。
这种笔他有很多，他本来没打算要。
可是不知为何，他不仅接了下来，而且还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分毫。
或许是因为沈颜在送之时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
那双一如小时候澄澈透亮的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眼睛中的澄澈仍旧没有丢失分毫。
